近来很长一段时间,眼前总是浮现萦侥绕着沉静浑朴、萧散典雅的铜彦书作,挥之不去,思之愈妙。书人常言,能为诸体且擅一体已属不易,而铜彦先生诸体并美更是难能可贵。与铜彦先生相识不久,但深识其字已久。在诸多书作中,铜彦先生的书法作品往往能脱颖而出,给人一种独特的艺术享受,令雅者赞之,庸者叹之。个中原缘由得益于铜彦先生的学书之道和日久研习。首都师范大学中国书法文化研究院刘守安教授赏读铜彦先生书法之后,巧妙地将一书作“传家有道惟忠厚,处世无奇但率真”改为“学书有道惟忠厚,用笔无奇但率真”,我以为此言甚为贴切,一语道破铜彦先生的学书津梁。刘教授实不愧为大方之家,鸿儒之士,今特引以为题,谈一谈对铜彦先生书作的认识。
一、书者其人:宁静致远
与铜彦先生照面是在一个夏日,此言夏日但风和日丽,虽无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之境,但也有群朋毕至、谈笑风生之情致。铜彦先生正襟危坐,言和色夷。身着立领深色上衣,打着结的布条扭扣凸显着他的淳朴与敦厚;鼻梁上的一幅银色镜框诉说着他的文质与儒雅。铜彦先生随即以书作集相赠,开卷顿如白云怡意、清泉洗心,令人品味无穷,意畅神飘。
后知铜彦先生原籍河北高阳,少年入伍,戎马倥偬二十余载,后到国家机关工作。然而铜彦先生却做出一个毅然决定,专心于书艺而止步于仕途,这都缘于一个“情”字,一个对书法30年如一日的弥坚痴情。书法艺术是纯洁的、高雅的,“宁静而致远,淡泊以清心” 。铜彦先生的这种宁静与淡泊是心性的自然升华,更是对书法艺术的痴迷求索。老老实实地追求艺术,扎扎实实地写好汉字,成为铜彦先生一种坚定的文化信仰,如痴如醉、如梦如幻。
二、学书有道:融古铸今
书家的成功,必然是以书艺风格的追寻成熟为标志。书艺风格的形成,离不开对传统经典的摹思。同时个人的气质、修养和艺术观决定了他在风格追求中的价值取向。在铜彦先生书法作品的背后,总是隐约呈现着一己之心的寄托、追求和情思。多年的学书经历和临池感悟, 铜彦先生自己有一个很形象的比喻,叫做“八宝粥”的启示。依然照他自己的说法,在“八宝粥”中得到了美食的享受,吸取了丰富的营养,同时也得到了诸多关于书法临习的思考和启发。古有张长史观孤蓬自振、惊沙作飞与公孙大娘舞剑器,而与草书有顿悟,更有蛇斗及担夫争道的故事对书法的启示。铜彦君于“八宝粥”的启示,只不过是对于传统经典的一种汲取与融合,集众妙而于一身,铸就了刚劲浑厚,雍容典雅的“铜彦体”。铜彦君以隶书胜、楷行等兼精。 “八宝粥”以糯米加莲子、桂圆、红枣、果料儿、花生米等熬制而成,而铜彦君隶、楷、行“八宝”又是怎么“熬制” 的呢,下面作一简介。
铜彦君主70年代起,以楷书起步,临习《灵飞经》,欧阳询《九成宫醴泉铭》、《皇甫君碑》,颜真卿《多宝塔碑》、《麻姑仙坛记》、《勤礼碑》、《告身贴》,苏轼《丰乐亭记》、《醉翁亭记》,重点研习《勤礼碑》及《告身贴》;魏楷临习《爨宝子碑》、《始平公造像》、《张猛龙碑》、《郑文公碑》、《论经书诗》、《东堪石室铭》、《崔敬邕墓志》、《泰山经石峪金刚经》,另有清人张裕钊、李瑞清等,重点研习《郑文公碑》;隶书早期受刘炳森影响,后博涉汉简、帛书、碑刻;《乙瑛碑》、《张迁碑》、《鲜于璜碑》、《衡方碑》、《石门颂》、《好大王碑》等。并对清人伊秉绶隶书用功最勤;行书先后研习赵孟頫《三门记》、《三清殿记》、《胆巴碑》、《妙严寺》、《行书千字文》,沙孟海《王国维先生墓碑记》、王羲之《兰亭序》、《圣教序》、李邕《麓山寺碑》、《法华寺碑》等,主攻赵孟頫行楷书;草书临过皇象《急权章》,智永《真草千字文》等。
以上为铜彦先生的学书之道,可谓是遍涉诸家,在主攻一家的基础上兼习旁体,穷追其源。由“八宝粥”而受启发,其实也远远超乎八宝,滋养成铜彦先生意味隽永,口舌生津的书体风格,给人以醇美的精神享受。书法别无他法,一是要向经典靠近,与古为徒;二是要符合大众审美取向,与民同好;三是要体现一种个性、一种创新精神,与时俱进。铜彦先生以自己的实际行动,默默地执著于书艺的浩海,感受着羲献婉美秀逸行书风韵,感受着颜真卿浓厚雍博、浩气纵横的唐楷气象,感受着赵孟頫的清新儒雅……含英咀华、钩玄提要,熔古铸今、详雅齐发,逐步形成了自己书法艺术风格,给人无尽的启发。对传统经典进行着似于不似的把握,有序无序地接纳,时开时合地应用,这正是铜彦先生对传统经典通学博取的忠厚之道。
三、用笔之真:以心会书
“学书有道惟忠厚,用笔无奇但率真”。铜彦先生数十年如一日,浸润于翰林墨海,砚田笔耕,可谓既“忠”又“厚”,情薄者不至于此,心不专者更不及于此。观铜彦先生书作,没有一脱过去的匆匆之速,而是气定神闲的镇静濡墨。行于所当行,止于所当止,悠闲从容,温文尔雅,给人一种恬静淡泊的审美享受。
书写中的沉着扎实是铜彦先生书法用笔的一大特征,无论在其隶书,魏碑乃至行书作品中,铜彦先生的书法线条以稳重始以稳重结,力至笔端,意蕴颇丰。正如《笔阵图》所言:“下笔点画,波撇屈曲,皆须尽一身之力而送之。”铜彦先生隶书在笔法上方圆并用,中锋运笔,横平坚直,弱化蚕头燕尾的波势,浑穆沉实。每一字都显示了一种内紧外松、上紧下松的结体特征。另加运笔厚重,粗多于细,钝多于尖,实多于虚,每幅作品皆给人一种沉雄厚重之感。从铜彦先生隶书中可见很强的篆书功力,匀圆等粗的线条、横平竖直的取势、对称均衡的结体,依托于铜彦先生对秦六地刻石及清人篆书的取法,这是其隶书书用笔的依托。横空均,坚空均及对称性,在其隶书结休中得到了充分体现,汲取了汉碑清秀典雅的艺术风格。铜彦先生取法《张迁》《石门》诸碑,步入了雄浑古朴一路,而后驻足于清人隶书,尤以金农,伊秉绶二位。隶书横画的蚕头燕尾变得含蓄而充满意韵,左伸右展的撇捺笔画要么依托于竖中线左右对称,要么为突出主笔而弱化为点,使得字字端庄,行行眉清目秀。唯有其堂堂正正之人,固有其端端庄庄之字,正如刘熙载语:“书者如也,如其学,如其志,总之日如其人而已”。
铜彦先生行楷书,在书写层面上呈现出碑底帖面的融合。在广泛研摹魏碑的基础上,用笔凝练含蓄、提案顿挫、起止方整。另加唐楷斟密的结体,使得其楷书拙朴中见灵动,舒放中寓谨严,点画丰腴,骨力雄厚。冯班顿吟要句曰:“作字唯有用笔与结字,用笔在使尽笔势。然须收纵有度,结字在得其真态,然须映带匀美。”铜彦先生深悟此理,他写行楷书,贯注着力的疾行与涩进,使欣赏者在这种笔墨化的进程中感受到书写的韵律与节奏。在此基础上,又融以赵孟行书中的笔意连带及节奏变化,丰富了其行楷书的笔墨趣味,充分完成了心性的外露。“书法备于正书,溢而为行草,未能正书而能行草,犹未尝而辄放言,无是道也。”苏东坡的这句话正道出了铜彦君先生的习练轨程,于是其行草书用笔也就成了有本之木,有源之水,由此也就有了依托。用笔的沉静与率真构成了铜彦书体的基本风格,与其说是翰墨的挥运,勿宁说是心迹的呈现。
四、气韵之静,见素抱朴
以“气韵”为上的书法美学思想是中国历代书论一脉相承的论述。中国书法中的气,一曰笔气 :为笔墨交互所形成的轻重,徐疾浓淡刚柔之气;二曰字气:为结体分布中的松紧、险正、收放、向背之笔;三曰行气:为行间布白、中正奇险、含蓄奔放、独立交互之气;四曰篇气:为章法布局若天然古朴,若雍容华贵,若江海奔腾之气。中国书法之“韵”,一是书法家人格品质和学识修养的体现,另一方面是书法家的艺术功力和审美追求的反映。
朱和羹《临池心解》曰:“学书不过一技耳,然立品是第一关头。品高者,一点一画,自有清刚雅正之气;品下者,虽激昂顿挫,俨然可观,而纵横刚暴,未免流露楮外。由此可见“气韵”是决定书法艺术格调的关键因素,其最高境界是书者生命的迹化,体现书者心性修养的境界。既表现在书法作品流露出的书者的学养、个性、人格、思想、经历等,又表现在一个书家必须具备的字内工夫及字外功夫。铜彦先生不激不励而风规自远,其生活中的为人温和平易,一如其字,平实厚道。为官数年了无官气,习书累日空无匠气。在艰辛漫长的书艺征程中,恪守传统,回归经典。
学书先学做人、心正则笔正,这些看似过于主观的论述,却为世代人所尊奉。铜彦先生以自己的实际行动默默践行着,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徒有笔墨相伴,书香萦绕。如此的执著,铜彦先生的明天必将会带给人们更多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