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粥”的营养是丰富的。原料通常有:大米、小米、红豆、绿豆、红枣、莲子、核桃仁、花生米。做“八宝粥”要有耐心,不能急于求成,应用慢火长时间烧煮,才能使各种配料烧熟煮烂,相互溶合,才能烧成色彩和谐、营养丰富、香甜可口、老少皆宜的美食。
我在“八宝粥”中得到了美食的享受,吸取了丰富的营养,同时也得到了很多启示,悟出了许多道理,促进了我对书法的思考与学习。
在长达40余年的书法学习中,我崇拜过许多书法大家,沙孟海先生就是其中一位。他的书法尤其是行楷书用笔丰富,雄浑刚劲,气势宏大,美观耐看,具有独特的审美情趣与品位,是一位极富个性的书法大师,在国内外受到广泛赞誉。
沙孟海学习书法如同做“八宝粥”,广收博取。篆、隶、楷、行、草多种书体、多种碑帖兼学并进,转益多师,走的是一条十分漫长而曲折的道路。他称自己学书六十岁以前是打基础,七、八十岁才逐渐形成自己的风格。他一生临摹了大量古今经典碑帖。篆书临过《会稽刻石》、《峄山刻石》、吴大澂《孝经》、《论语》、《说文部首》、《石鼓文》等,主要学邓石如、王澍、钱坫等名家;隶书临过《三公山碑》、《郙阁碑》、《衡方碑》等,最喜欢势大气足的伊秉绶;楷书临习《郑文公碑》、《瘗鹤铭》等,尤喜颜真卿楷书;行草书主要学苏轼、黄庭坚、米芾、祝允明、王宠、黄道周、倪元璐、傅山、王铎等人;篆刻师法吴昌硕,以朴拙苍茫而富有韵致的风格驰誉印坛。此外,沙孟海在书学、篆刻学、文字学、金石考古学等领域也卓有成就。
由于沙孟海基本功扎实,因此他的书法既有原碑原帖的风貌,又有自己的个性和创意。沙孟海晚年所作的行楷书《王国维先生墓碑记》充分显现出他厚积薄发、广涉博取的个性风貌。他的行楷书字形有背有抱,有长有扁,横划大胆取斜式,用笔方圆兼备,侧锋中锋并用,行笔快慢结合,提按抖动,粗细对比,游丝连带,极富动感,一点一划都明显带有颜真卿、苏轼楷书、郑道昭魏碑、米芾和黄庭坚行书等古人结体和用笔的痕迹。从沙孟海书学道路和艺术风格联想到“八宝粥”的配料和做工,可以看出两者之间是多么的相通相近。
受沙孟海书学道路的影响和“八宝粥”的启示,我走的是一条注重传统,广涉博取,走向专精的艰辛求艺之路。70年代初首先从楷书起步,临过《灵飞经》、欧阳询《九成宫醴泉铭》、颜真卿《多宝塔》、《麻姑仙坛记》、《勤礼碑》、《自书告身帖》、苏轼《丰乐亭记》、《醉翁亭记》等,重点学习《勤礼碑》和《自书告身帖》;魏楷临过《爨宝子碑》、《始平公造像》、《张猛龙碑》、《郑文公碑》、《论经书诗》、《崔敬邕墓誌》、《泰山经石峪金刚经》、张裕钊、李瑞清等,重点研习《郑文公碑》;隶书早期受刘炳森影响,后改习汉简、帛书,进而临《乙瑛碑》、《张迁碑》、《鲜于璜碑》、《衡方碑》、《好大王碑》、邓石如等,尤对清人伊秉绶隶书情有独钟,用功最勤;行楷和行书先后临习赵孟頫《三门记》、《三清殿记》、《胆巴碑》、《妙严寺》、《行书千字文》、沙孟海《王国维先生墓碑记》、王羲之《兰亭序》、《圣教序》、李邕《麓山寺碑》、《法华寺碑》等,主要学习赵孟頫行楷书;草书临过皇象《急救章》、智永《千字文》等,重点学习王蘧常章草;篆书先学吴让之、邓石如,后攻汉篆、《石鼓文》和《吴昌硕临石鼓文》;篆刻主要临摹汉印。
在40余年多种书体、各种碑帖大量临习、广泛吸收的基础上,近年来我逐渐采取收缩的战略,即在长期思考,反复实践,广泛听取各方意见的基础上,根据自己的性格、阅历、审美以及群众的喜爱程度,扬长避短,终于选定了隶书、行楷和魏碑作为主攻书体。随后我还选定伊秉绶风格作为隶书主线,并将篆书、颜体、汉碑、行楷等笔意揉入其中;行楷书以颜真卿《勤礼碑》、《自书告身帖》为主线,将赵孟頫《三门记》、《胆巴碑》、《妙严寺》以及赵朴初行楷的结体和笔顺揉入其中,取三分赵字的笔顺和连带,留七分颜楷的端庄和厚重,使作品刚柔相济,端庄大方,雅俗共赏。魏楷选定《郑文公碑》为主线,并将郑道昭不同时期的风格与《崔敬邕墓誌》、《刁遵墓誌》、《泰山经石峪金刚经》和赵孟頫行楷等笔意相互揉合,厚重古朴,雄浑刚劲。
从“八宝粥”的做工配料到沙孟海的书学之路,联系自己40余年的学书感受,我认为,老祖宗给我们留下的书法经典博大精深,谁想在书学道路上走得更稳更远,谁就必须静下心来,耐住寂寞,去掉功利和浮躁,树立活到老临到老的思想,在深入传统经典上狠下苦功;其次,在个人精力和时间允许的前提下,尽量多学几种书体,多临一些经典碑帖,多继承优秀传统技法,然后再扬长避短,逐渐收缩,走向专精。在收缩中,一定要根据自己的喜爱和书法功力,选定一至两种书体作为自己的主攻方向,每种书体必须找准一条适合自己的主线,再从主线相近的书体和书风中汲取养分,进行揉合,写熟写精,直至写出自己的个性风格,做到厚积薄发,水到渠成。不想在传统经典上下功夫,刻意求新求变,只能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没有后劲,更不会被广大人民群众所喜爱和接受。